在乡间漫游的时候,时常遇见大树。每遇到一棵、两棵甚至多棵大树,我都要停下来,目测一下大树的高度,抱一抱它,摸摸树皮,如果大树下有当地人,我都会问一下大树的情况。大树并不一定是老树古树,它的树龄可能只有几十年,但它一定是又高又壮的,起码要一个成年人才能合抱。而且,对于树来说,几十年上百年的大树可能正是它的盛年,它比老树古树可能更有活力,更为英挺,更为气势雄伟。
秋天是个看树的好时节,这个秋天我出门比较多,遇到了几棵大树。那天在江心洲,在通往江滩的乡路上,在一幢平房前,我看到了两棵大梧桐树,两棵都有六七层楼高。正是树叶掉落的时候,树变得清晰而明朗。我拍了拍灰白的雅洁树身,一股不可撼动的坚硬感将我的手掌弹了回来。两棵我都抱了抱,均是最少要一个半我才能抱住。树下坐着一个老人,守着一个简陋的烟摊,我买了一盒烟,问他这树有多少年头了。本以为他只会给个大概的年龄,却没想到他说:“1971年,我自己栽的,跟我女儿一样大。”如此准确地说出树的年份,这比那种用仪器测算出来的树龄更让人亲近。我夸这两棵树好,在城里我从没看到过这么大这么粗的梧桐树。老人笑着说:“好是好,就是扫树叶麻烦。”那神情就像有人夸他的孩子,而他又谦虚又骄傲地数落着孩子的不是似的。
另一次我在城市边缘骑行时,老远就见一棵树立在路中间。我就感到非常奇怪,路中间怎么会有树呢?虽说是非机动道,但电瓶车的速度也不慢,一不留神撞上也不是好玩的。但还是以为是路的弯道的原因造成的视线错觉,骑到近前,才发现树真的就在路中间,而且被精心地护卫的,专门为它修了个月牙形的安全岛,树就在安全岛的正中,安全岛将路一分为二。树建有护栏,树上挂着牌牌,原来是棵三级古树,是枫香树,树龄120年。树并不是很粗,我一个人能抱过来,树叶也落光了。等我看了下一棵枫香树后,才明白它虽受到了精心的保护,但树的状况并不是很好,幸运的是它还活着。
在去严凤英家乡罗岭镇的路上,我还遇到一棵奇特的香樟树。香樟树我们这儿非常多,城市和乡村里高大粗壮的也不少,二三人合抱的时不时就能遇见。但那棵树非常奇特,因为它从根部、从泥土之下就开始分岔,一下子长出四棵树来,每棵都要一人合抱。香樟树本身就很清俊,一下子四棵大树又紧密又有分寸地长在一起,给人的感觉格外的谐调和高雅,就像四位风流倜傥文士聚在一起谈诗论画。树下就是一道溪水,整个的环境清润和美,我在树下转来转去舍不得走。树太高了,可能都有二十米,我不得不到马路对面才能拍个完整的图像。
我喜欢这些大树,它们逃过了洪水、狂风、病虫害、人类砍伐等种种灾难,它们都是树中的坚强者和幸运儿。如今它们从容、镇定、气度不凡地矗立在大地上,它们不是大地的点缀,而是大地的精华。大地因有了它们而更为稳重、更为深沉、更为有诗意,岁月也因它们而更有沧桑浑厚感。每每在这样的大树下徘徊的时候,我都感到宁静和慰藉,它们似乎让我感到生命的有所延长和深邃,它们让我更为热爱这个世界,珍惜这个世界,珍惜这个世界所遇见到的每个美好事物。我以大树为生活的榜样。(余毛毛)
原标题:我在乡间遇大树
来源:新安晚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