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初的信息是在开在院子里的迎春花,那鹅黄般的花蕾在寒冬里绽放的时候,春天,已踏着轻盈的脚步悄无声息地苏醒了!
白马河两岸村庄的人们还在安静地度过这冬春交替的季节,没有多少人注意或观察到河的变化。起初,河流的变化是悄无声息的;后来,冰块耐不住春汛的诱惑,河水在暗流中涌动,水中的冰块轻轻地发出“咔嚓咔嚓”的声音,向下游奔去。两岸的大片麦地,经过一冬瑞雪的呵护,麦苗正舒展着筋骨,努力地向上伸展着一片翠绿。
这些细小的变化,包括田野中一块土的松动、一棵荠菜的发芽顶尖开花、一条柳树枝在风中的晃动,村庄里的许多人并没有注意到。还没有出正月呢,年还没有跑远呢!女人们在一起说东道西,男人们聚在一起划拳喝酒,人们正满心思等着耍龙灯、跑旱船、唱大戏呢。而这时的父亲,早已看见了春天那精灵般的身影!那个在他心中盼望了一冬的春,沸腾着,荡漾着朝他扑面而来。这一天,母亲在给儿孙们忙着吃喝拾掇家务时,父亲从西屋把闲置了一冬的锄头、铁锨、小铁铲、镂耙拿下来,坐在院墙的一角,不紧不慢地在磨石上磨着。太阳懒懒地升起,阳光里有了些暖意,父亲在暖暖的阳光里,不紧不慢地磨着这些好久不用的农具。很快,那些农具上的锈没了,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指在闪亮的刀刃上来回划着,试试那些好久没用的农具是否还锋利依旧。看着在阳光下闪着光亮的农具,他高兴地把烟蒂一甩:“还是好家什!”
父亲的心永远属于那块与他朝夕相处的土地,那是他最亲近、最挂念的。村里大多的人们还沉浸在过年喜庆气氛的时候,父亲已成为村里过年后第一个下地的人。父亲下地从不空手,手里总要那个干活的家什,那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。今天,他肩上扛着一把铁锨,尽管他知道现在的季节可能还没有铁锨的用场,但这样扛着铁锨的姿势和习惯,看上去,那才是一个真正下地干活的庄稼人。
走出村庄,一眼就看见白马河那长长的河堤,河堤下,是一块宽阔的麦地,这块麦地沿着河堤一直延伸到白马河的下游。无论春夏秋冬,父亲喜欢看这片地,有时高兴的时候,就爬到白马河河堤上,掐着腰,欣赏他手里的十几亩土地。
父亲似乎不急于看自家的麦地,走进第一块麦地地头时,他蹲下来,抓起一把泥土闻了闻,然后捏了捏又把土撒开。扒开松软的泥土,嫩白的麦根又粗又长,正努力地向下扎着根,父亲满意地笑着:“今年又是一个好收成。”他开玩笑地对跟在屁股后的狗说:“小黄,有兔子!”那狗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跑去。父亲和小黄在麦地里疯跑着,引来远处公路上几个过路人好奇的目光。
其实,春的源头远不止这些。从立春开始,雨水、惊蛰、春分乃至清明,这些季节的分水岭给我们呈现着多彩的变化图,让我们吸吮着春的气息,寻找季节带给我们的惊喜。
清晨,一阵轻柔的春风,裹着袅袅炊烟,带着村庄特有的味道和气息,最先从村庄里刮起。它漫过村前的水塘,沿着白马河河堤和水渠的沟沿,掠过成排的树木,直奔麦地而去。几天时间,整块土地几乎是瞬间就变绿了,田野里渐渐丰满起来,先是一棵棵,后来是一簇簇、一片片的荠菜、婆婆丁、二月兰、马兰头、蒲公英、茼蒿等布满了小麦沟垄、河边和整个麦田。
似乎是不期而至,几只柳串儿在麦地里打着旋儿,贴着麦苗飞一阵子,落在远处的杨树梢上。紧跟着柳串儿的是布谷,它们三五一群,或高或低地飞翔着,不时从麦地里传来阵阵“咕咕——咕、咕咕——咕”的鸣叫。不知是谁家挖野菜的媳妇惊喜地喊道:“是布谷催春呢!”
对,是布谷鸟衔来一缕春风,翠绿了干枯一季的花草树木;是布谷鸟嘹亮婉转的鸣唱,点燃了这春的万紫千红!
(作者程广海 单位:山东省邹城市兖矿一中)
原标题:布谷布谷
来源:安徽日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