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发现白鹭和巽峰塔的恋情,是前年春天的事了。以前并没有经常在江边看见白鹭,这么多的白鹭缠绵着古塔应该是近几年的事。
是为了古塔来的吗?我决心探究其中的缘由。
巍峨高耸的休宁六股尖,一股山泉轰然跌落。飞流激荡,势不可挡,千回百转蹚出了浩浩百里新安。黄山的母亲河新安江是一条友谊之河,它为千岛之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充沛水源,用一衣带水的深情,滋润着富饶的浙江。
2012年,安徽和浙江两省正式开启新安江流域生态保护补偿机制试点。为了践行“一江清水出新安”的诺言,新安江上游众多的支流也开始了改天换日的新生。
横江从黟县东方红水库奔腾而出,一路逶迤,到了休宁城南。它放慢脚步,伸开婀娜的身段,沿着山麓弯成一个圆弓后,才如一匹铺展的绸带缓缓向前淌去。玉玑山葱茏滴翠,起伏绵延,在天地间架起了一道绿色长屏,把江水映染得墨绿如玉。一座桥轻轻探下身子,搂住江的腰肢,欲说还休。水红着脸挣脱逃走,却留下曼妙的身影在桥的心旌里摇荡。巽峰塔将这一幕收进眼里,四百多年来,它只是静静地凝视,凝视这湾碧水的忧郁和欢愉,思忖它的前世与今生,却忘了自身的归途。这里,就是汶溪。
准确地说,这是如今的汶溪,早些年的汶溪绝不如现在这般秀丽。这得益于六年前的那声轰鸣,自此,休宁横江国家湿地公园推开了汶溪长久的沉寂,惊艳问世。放眼望,金鳌拜月昂首吞天,长桥卧波蛟龙出水,柳荫花盛曲径通幽。万安坝焕发了新容颜,坝体伸展,彻底拖住汶溪的脚步,把“绸带”变成了一块“碧玉”。临水俯瞰,水阔云淡,山峦碧翠,天光塔影,好一幅人间胜景。
我明白了,白鹭因汶溪而来,因新汶溪而留,被巽峰塔俘获了芳心。巽峰塔挺直腰板,塔顶冒出了新枝,两岸的山、树、花、草都欢腾起来,汶溪桥上进城出城的人加快了脚步,大货车和小汽车跑得欢快。
晚饭后漫步于湿地公园的步行栈道,巽峰塔就在对岸如影随形。它出生在明代,楼阁式砖结构,八角七层,高35米,塔刹呈葫芦状,临水而立,高大俊朗。
白鹭来了,白衫翩翩,轻步曼舞,时而踏浪捕食、时而掠水嬉戏,时而展翅高飞,把汶溪当成了快乐家园。累了,就成群结队依偎在巽峰塔下的丛林里,叽叽咕咕,缠绵不休。远观之下,一朵朵“百合”在深绿里绽放,无论四季,永不凋零。这不能不引发遐想,白鹭与巽峰塔恋得究竟有多甜,爱得到底有多深。
垂钓的人儿不分晨昏,心无旁骛,耐心地守候。我总觉得钓者之意不在鱼,是在乎山水之间吗?是吧,这青山绿水里藏着生活的新梦想,未来的新期待。樟树岛上乐声起,鼓板、大锣、小锣、拨齐登场,正在视频直播的票友“咿咿呀呀”摆开了阵势,千军万马雷动。一静一动,妙不可言。这钓的,岂止是鱼?这唱的,又何止是曲?
夜幕刚刚合上,所有的灯就睁开了眼,青春的气息从汶溪桥的斑斓五彩里迫不及待溜出来。滨江乐园已盛不下孩子们的开心快乐,滨江路也跟不上健身快走者的疾步如飞,绚丽的灯影更比不过广场舞大妈的灿烂笑颜。就连在江边劳作了一辈子的村婆们,也尽情地扭开了腰肢,唱啊、跳啊,早已忘了花甲是何年。
我转过身去,凝视状元古城,一座盘龙卧虎之城。横江湿地公园犹如给古城穿上了绿色新装,那清凌凌的水洗净了千年的风尘,那葱茏的山注入了新生的蓬勃和俊美。这一抹绿在每一缕人间烟火处生根发芽,在每一条大街小巷中蔓延生长,在每一个古城人的心里汪洋恣意。历史的荣光,也抖落一地的风霜,焕发新的光彩,与新时代的绿珠璧交辉。
“看得见山,望得见水,记得住乡愁”,我席地而坐,默念,看前方灯火安详。温婉静谧之下,生机酝酿萌动。“轰隆隆”,汶溪乘势而起,越过了万安坝,“春”潮的乐章仿佛是千年古城心房的搏动,有力而热烈,恢宏且深远。( 叶荣荣)
原标题:古城山水绿
来源:安徽日报